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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2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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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2 章

薛久擡起胳膊,轉頭看了看,用隨意的語氣說:“不是受傷,是殺豬的時候沒留意,蹭上去的,不要緊。”

話音剛落下,排隊的眾人就開始催促薛久,畢竟今日他已經是來遲了些許,眼下又在閑聊,一堆人等了老半天。

薛久好脾氣地沖眾人說了幾句話,磨好了刀,開始賣豬肉。

紀雲蘅也並沒在意他胳膊上的血跡,坐下來翻開賬本,開始記賬。

薛久的豬肉一如既往地受歡迎,沒多久就賣得七七八八了,還剩些零碎的肉他分成了兩份,一份讓紀雲蘅帶回去給小狗吃,一份留給了自己。

紀雲蘅記完賬,無所事事地坐在桌邊發呆,看著薛久收拾刀具,忽而問道:“薛叔,你知道裴寒松是何人嗎?”

薛久正背對著紀雲蘅,聽到這個名字時,收拾刀具的手猛地一頓,語氣卻稀松平常,“是何人?未曾聽說過。”

她道:“有人跟我說,他是我外祖父,但此前我從未聽說過。”

先前許君赫說讓她提著裴寒松的名字去大街上隨便問時,紀雲蘅沒放在心上,並不打算如此做。

只是她慢慢地將今早發生的事在腦中來回思考著,也察覺出了一絲不對勁。

母親在世時,提及外祖父的次數屈指可數,因偶爾的幾次提起都落淚,紀雲蘅便懂事地從不詢問。

難道外祖父當真是泠州臭名昭著的貪官,所以才讓母親不齒,從不向她細說外祖父的生平?

“是誰告訴你的?”

紀雲蘅回神,“今早跟我說話的朋友。”

薛久便問道:“你那朋友是個什麽人物,還知道你外祖父是誰?”

紀雲蘅一回想,發現自己還真不知道那少年的身份,只記得在漣漪樓裏周圍人都怕他,卻並不知他的姓名和身份。

她答:“我不知道,好像是個大人。”

“那你可要當心咯。”薛久將肉架扛在右肩上,語重心長道:“來歷不明的人,雖不一定是壞人,但也未必是好人,佑佑千萬不要掉以輕心。”

紀雲蘅領著薛久的叮囑回家,一路都在琢磨那少年的來歷,待到晌午的時候,下人敲門送飯。

她拿著了三十個銅板,穿成兩串去開門。

門口的丫鬟名叫六菊,身著素衣,發髻綰起,斜斜地插了一根木簪,十六七的年紀,臉蛋圓圓的。

給紀雲蘅送飯在下人眼中不是個好差事,所以大部分人都不願意做,六菊多半也是被欺壓後才接下了差事。

她將飯遞給紀雲蘅,又道:“大姑娘將早上的碗筷給我吧,我帶去洗了。”

紀雲蘅沒接飯,目光將她從頭到腳掃了一遍,視線停在她的鞋子上面。

是一雙平平無奇的繡花鞋,但看起來像是嶄新的,所以有幾分顯眼。

“你這鞋子瞧著真好看。”紀雲蘅指著她的鞋道:“是在哪裏買的?”

六菊楞了一下,似乎對紀雲蘅主動向她問話一事極為意外,答道:“昨日出去采買時,我去東城區的小市裏買的。”

紀雲蘅將串好的銅板遞給她,說道:“你早上送來的碗被我不慎打碎了,你幫我買兩個新的碗補上,再幫我買一雙你這樣的鞋可以嗎?我的鞋碼是六寸五。”

那兩個碗最多幾文錢,而東城區小市的東西都便宜,這雙鞋子也不過十來文,她串了三十個銅板,將東西買了還剩二十多文錢。

這就是許君赫先前教她的方法。

他對紀雲蘅說,不必與下人交談什麽,只需順口誇一句她的簪花或是鞋子,再給銀錢讓她幫忙捎帶一個,給錢的時候多給一些就是了。

也不用給太多,十幾,二十文就足夠。

紀雲蘅追問為何,許君赫只讓她照做,沒有解釋。

實則給紀雲蘅送飯的下人,必定是紀家中處於末尾位置的丫頭,屬於賣身契都不值錢的那種,領的工錢自不必說,被欺壓一番後,到手能有個五文十文的就不錯了。

紀雲蘅遞上串了三十個銅板的錢串,對這六菊來說已經是非常多。

她驚詫地瞪著眼睛,生怕紀雲蘅要反悔一樣,連忙道:“好好好,大姑娘還想要什麽?後天出去采買時,奴婢一並買來。”

紀雲蘅接過了午飯,搖頭說:“沒有了,別向別人說起此事。”

“奴婢自然曉得!”六菊高興得滿臉笑意,走時甚至給紀雲蘅行了個不大像樣的禮,順手帶上了院門。

紀雲蘅端著飯菜去屋中。

午飯稍微比早上看起來要好一些,但仍舊寒酸,不過半碗泛黃的米,一碟清炒的小菜,不見半點葷腥油水。

她坐在屋中,靜靜吃完了飯,收拾了碗筷放在門口,而後回到房中背書去了。

紀雲蘅買了很多詩書,也不管懂不懂其中之義,閑來無事就拿起來背,雖然收效甚微,很多時候當時背著記住了,轉頭又給忘記。

因為母親說腹有詩書氣自華。

紀雲蘅想往肚子裏裝滿詩句,不讓別人覺得她是個傻子。

六月酷暑的正午,熱得連小狗都沒精神,趴在紀雲蘅的腳邊吐著舌頭。

紀雲蘅出了很多汗,但這小小的院落也無處乘涼,她只得用手絹擦了又擦,因此也總是覺得口渴。

她燒了開水晾涼,喝得滿肚子水,不停地如廁,一整個下午倒是十分忙碌。

待到快到日落時,風裏才有了些許清涼,紀雲蘅撂下書,跑去院中坐著乘涼。

這會兒也到了丫鬟送飯的時間。

平日裏的晚飯大多都是一碗米水配上拳頭大小的饃饃,運氣好的話碰上半碗煮得黏稠的面條,也能把肚子填得飽飽的。

門被敲響之後,紀雲蘅前去開門,就見六菊手裏舉著個托盤,上面放著三碟小菜一碗乳鴿湯,配上一個白面饅頭,一碗稠的白米粥。

紀雲蘅很是驚訝,瞪著杏眼,疑惑地看著她。

“大姑娘,奴婢悄悄告訴你。”六菊低聲說:“其實您一直吃的都是我們這些宅子裏地位最低的下人所吃的飯食,是先前給你送飯的下人偷偷替換了自己的,先前我接手的時候,還不準我抖摟此事。”

她將托盤往前一遞,道:“其實這才是您的飯菜,跟宅裏的主子們吃得都一樣。”

下人們給紀雲蘅送飯當差,也只有這一點好處了,別的油水半點沒有,自然就沒人願意給紀雲蘅送飯。

紀雲蘅今日給了六菊不少銅板,加之她年紀也不大,沒那麽多心眼子,於是將此事全盤托出,承諾道:“日後給大姑娘的飯,我就照常送,只是大姑娘別聲張就好。t”

紀雲蘅還是頭一次知道自己的飯菜一直被下人私扣,一時神思恍惚,吃飯的時候滿腦子都是今日闖進她小院的少年。

他是壞人是好人紀雲蘅暫且沒想明白,但明白他應是個非常厲害的人。

他說只要按照他教的做,日後的飯菜就不會是豬食了,沒想到竟然真的如此!

紀雲蘅滿腹驚嘆,忽而覺得裙擺有拉扯感,低頭一看是小狗在咬拽她的衣裙。

她彎身,將小狗抱上了旁邊的椅子,說道:“學學不急,等我吃完了給你吃,今晚的飯菜很多,我吃不完。”

許君赫忙碌了一整日,緊趕慢趕地在日落前回了寢宮,睜眼看見這破舊的小院時,第一件事就是跑進屋裏,正看見紀雲蘅在吃飯。

被抱上椅子後,他亮起前爪撐著桌子站起來,揚高了脖子一看,桌上果然放了好幾個碗碟,雖然瞧不見裏面是什麽菜,但看見紀雲蘅的筷子從碗裏夾出了肉時,他就知道這小傻子的確是按他教的去做了。

如此也就夠了,算她小小聰明了一下。

許君赫跳下桌椅,跑去院子的樹下乘涼,罵罵咧咧地汪汪幾聲。

天殺的紀家人,這麽熱的夏夜,屋子裏連個冰桶都沒有!遲早給他們都收拾了!

晚飯吃了一半就飽了,紀雲蘅將剩下的倒去狗碗裏,自己站在院中消食。

許君赫看著面前的狗碗心煩,幹脆扭過去,用嫌棄的背影對著狗碗。

紀雲蘅見小狗不吃也沒有強迫,單方面與小狗玩耍了小半時辰,手臂被蚊蟲叮咬了好幾處,這才撓著癢去沐浴,再站在門口喚小狗進屋,當然,小狗沒理她。

紀雲蘅自個回房睡覺,躺上床榻時,她心中只有一個疑惑。

她的小狗為什麽每晚都在生氣呢?

紀雲蘅睡得沈,做了個夢。

夢中她還是在那方小小的院落裏,只不過院中的梔子花樹竟開滿了朵朵金燦燦的花,密密麻麻遍布枝頭,經日光映照便閃爍著萬千光輝,刺得紀雲蘅無法直視。

她站在門邊,用手擋著金花折射的光芒。

“你擋什麽?”清脆的少年聲音從樹上傳來。

她撇開仰臉一看,就見先前突然出現在她墻頭上的少年正坐在樹上。

他身上穿著赤紅的織金袍,衣襟袍擺處掛滿了剔透的各色寶石,頭戴一頂華麗官帽,全身上下竟是一副財神爺的打扮,十足氣派奢華。

唇紅齒白的少年沖她一笑,“不喜歡這樣的樹?”

紀雲蘅眼睛一睜,從荒唐的夢境中醒來,茫然地坐起身。

她素來少夢,大部分時候都是一覺睡到天亮,從未有過陌生人入夢的情況,還是如此奇特的夢境內容。

正當她迷瞪著眼睛發呆時,忽而有聲音自院中傳過來,隔著一道窗落入紀雲蘅的耳中。

“蠢狗,這樣都咬不中,要眼睛幹什麽用?”

她趕忙起身下床,將衣裳給穿好,拿一根發帶束起長發,推門而出。

陽光灑在身上的瞬間,她看見身著墨黑長衣的少年站在院中,手裏捏著一根細長的棍晃著,將小狗逗得團團轉。

許君赫聽到動靜轉頭,瞥了她一眼,說道:“方才下人來給你送過飯,在門口放著。”

紀雲蘅揉著眼睛,驚詫道:“你、你怎麽又來了?”

許君赫理直氣壯,“你這墻又攔不住我,我想來便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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